Do you believe god, when you were already dead ?
黑…
在冰冷過後,那是死亡的黑暗。
我閉上雙眼睡著,想:『或許這就是神的國度吧?』在沒有戰爭跟鮮血的虛界、沒有閒雜人等的地方-
但我知道我還是會被召回,畢竟我相信我的力量對於神,是還有用武之地。
我等待著、我沉睡著-
「大小姐,這位是您剛甦醒的戰士。」
眼前的光亮是盞燭光,我模糊的睜開雙眼,卻…什麼都不記得了。
混濁的記憶引導著我的名字與生存的意義,身為虔誠的信徒,我相信這是神的旨意。
「你的名字呢?」跟著聲音望去,我看見了沒有生命卻會說話和移動的人偶,而我這下才意識到,我躺在棺材裡面。
「這裡是,地獄?」
「不,但也不一定,這裡是死後的世界沒有錯。」人偶的音線平穩沒有情緒,我直覺性看向她,似乎是個引導者,我這麼想。
緩慢的坐起來,走出棺材後走在小女偶身邊,她看著我,眼中有著淡淡的疑問。
「神指派的人選,沒有懷疑的必要,我會隨侍在您的身邊。」
小女偶沒有說話,她身邊的侍者與她相別到宅邊,讓我看見除了燭光之外的光線。
那是一個無色,看起來沒有希望與未來的世界,真是完美的死者聚集地。
「戰爭,需要鮮血…」剎那,傳來一個聽起來身體虛弱的,女孩子的聲音。
「伊芙琳?」
「啊!我…說了什麼嗎?」發出聲音的似乎是一位看起來身受重傷而且身體虛弱的小女孩,旁邊還有一位穿著西裝男子,他們似乎都是跟我一樣的存在。
但是我對於那個女孩子,似乎特別的有某種我想不起來的印象,就像她方才對我所說話一般,照理來說,我才剛甦醒,應該不曾謀面過才是。
「這位是康拉德,我們的新夥伴。」
「你好,我是伊芙琳。」小女孩率先跟我打招呼,看起來和善卻有一點怕生,我點點頭,接著看向那位穿著西裝的男人。
「柯布。」是個不多話的人呢。
新的世界擁有著不同的同伴和人群,都是身為被神選中的復甦者,我這麼看待那群人。
有看來時代相差極大的人們所組成,有些已經恢復了不少記憶而開始對立起來,但在小女偶的面前依然和平的交談,畢竟這裡沒有國家與責任,我們現在的使命是協助這名小女偶才是。
有軍人、有皇室、有浪者、有技師;有一般的劍士、有使用機甲的將士、有使用不同術法的忍士、有使用犧牲自我的魔女,在這之中,我也是獨行出來的教父。
這裡原有的魔物隨著深入內陸而變的強大,小女偶樂於帶著我和我初次見到的那兩個人一起出去,這是經過能力考量的結果。
柯布先生總是走在小女偶的前方或者牽著小女偶走在路上,他總是在最前線,而我和伊芙琳則走在他們身後。
「柯布先生人其實很好,只是有點有個性而已。」伊芙琳跟我走在一起時會跟我說些這裡的閒話家常,她說這裡有兄弟、有朋友、有師徒,也有敵人,目前她的記憶跟我一樣完全空白,但她偶爾,會在夢中驚醒。
「叫化盛宴。」平穩的男音從前方傳出,這是我們遇上魔物的證明。
「換妳了,伊芙琳。」小女偶換下柯布讓伊芙琳前去戰鬥,我突然撫著她的頭,說:「讓我見識一下妳的力量吧。」
「…嗯,我會加油的!」
方才那是,無意識的舉動。我看著還殘留著體溫的右手,無法理解自己的動作。
「怎麼?」
「我剛才…做了無意識的舉動。」
「本能吧。」這是柯布先生的解釋。
我跟著他一起看向在前方戰鬥的伊芙琳,他說:「或許你們生前,有過什麼也不一定。」
紅蓮的火球將魔物燃燒殆盡,那是伊芙琳的招式,看起來充滿攻擊性的烈焰在我眼中,似乎出現了無法形容的憤怒,然而伊芙琳的表情卻是平靜的。
「走了,教父。」
「啊,好的。」
暫時紮營的營區,小姐沉睡著,雖然我不明白小姐既為人偶為何需要睡眠,但我想,這就跟我們雖死了,也還是會想要擁有正常的作息一樣吧。
伊芙琳伴隨著小姐睡在一旁,而我和柯布先生則負責看守,反正死人不用睡眠。
柯布先生還在營火上烤著狼人肉,我對此原本不是很感興趣,但因為還挺好吃的而跟著一起分食。
我翻著聖典不時的看向對方,柯布先生嘴上叼著的菸草沒有點燃,只是純粹的吸食那菸草的味道吧?我想。
「旁邊有女孩子在睡覺,給她們聞到不好。」似乎是發現了我的目光,他自顧自的說著話。
這個夜晚,沒有名叫連隊那群人的吵雜聲、沒有暗殺女偶們的爭辯、也沒有來自各國之間的記憶所引起的戰火,我感到非常平靜,卻又不會太過孤寂。
『久了,就會有熟識的人的。』小姐曾經這麼安慰一個人窩在房間裡看聖典的我,跟在小姐身邊一段時間了,我也發現她並不如表面上的如此空洞,小姐是有生命並擁有情緒的女偶。
「我出去晃晃。」打破沉靜,我看著柯布先生站起身來拍拍身的煙灰,往森林的暗處走去。
手上的聖典停留在祈語的這一頁,我看著小姐,為柯布先生祈福。
機械甲的失控已經到了尾端,接下來的路途有點潮濕並增加魔性。
「前面似乎有座湖泊。」剛打死了一個類似觸手的生物,柯布看著前方,他的菸在這裡點不著,空氣太過潮濕了。
「小姐,請讓我去看看。」第一次打前鋒,我得到了小姐的允許,為了其他人的安全而走的偏快,路上更為強大的魔物出現的更頻繁,我期待今天之內可以打完,畢竟小姐為此很久沒回去大宅。
最終到達的,是一片廣大的湖泊。
湖泊看來汙穢不堪無法見底,我靠近些查看,在湖邊等著小姐他們。
黑湖裡面我感覺到還存在著某種生物,我祈禱神的祝福給予我力量來斬斷眼前的罪惡,伴隨著水滴的滴落聲,我念著祈禱文。
『吼~』
「康拉德?」
「小姐請快離開這裡!」未知的對手太過龐大和難纏,康拉德的暫時性封住了對手的強大招式,但龐大的魔物也不堪示弱的反擊回去。
「怠惰的墓碑!」微弱卻擁有堅強力量的聲音從下方傳出,在湖泊附近環繞著的聲音有著柔和卻讓人失去力氣的力量。
抓住康拉德的觸手將對方扔下,黑湖的湖水太過混濁,但康拉德還是游的上來。
在有魔物的龐大湖泊中載浮載沉,康拉德嚥下了幾口髒水,在眼睛終於可以看到小姐他們那邊時,她看見了拿下一邊眼罩卻有點體虛的伊芙琳,看來是被自己的負作用給反噬。
「天鵝絕唱!」一陣濃重的血腥味,伴隨著建灑出來的鮮血,柯布笑的猖狂。
那是康拉德第一次看見,柯布魔性般的微笑下出來的招式。
黑湖的湖水劇烈翻騰,他趕緊上來到附近的岸邊,從翻騰的湖中突然冒出來的兇猛魚類緊咬住黑湖之主的脖頸,兩隻魔物在湖中扭轉、互相抗爭,而湖水也從巨大的漩渦慢慢的化為平靜的湖面。
感覺上是場艱困的戰役,康拉德扶持自己的武器走向伊芙琳他們,大小姐奔了過來看向他,說:「伊芙琳沒事,但柯布…」
柯布的附近還是有著他方才所噴灑出來的鮮血,但他像是沒事般的站起身體、拍拍灰塵,剛剛用來祭出鮮血的左手把袖子捲上去後,帥氣的脫下潮濕的西裝外套歸來,完全沒有缺血的模樣。
「反正都已經死了,不是嗎?」將外套扔給小姐跟伊芙琳,柯布這麼回答。
「柯布先生,沒有受傷嗎?」
「啊,沒大礙,你抱著小姐,我帶伊芙琳回去。」自顧自的用外套包起伊芙琳,康拉德在後頭抱起小姐跟在後面,他看著對方的背影,笑了出來。
「康拉德?」
「柯布先生,只是個看起來很兇狠的人,對吧?」
「或許吧。」小姐的回答很曖昧,但或許這才是最適合的答案。
『去幫我看一下柯布跟伊芙琳好嗎?他們在音音夢那邊。』把大小姐交給沃肯前她這麼囑咐著康拉德。
先將自己的武器放回房間後洗過澡,換上一身乾淨的衣服,康拉德在音音夢房間外幾公尺就聽見了裡面傳來的吵鬧聲。
「所以說,就跟你說過多少遍不要常常使用天鵝絕唱!」
「啊啊,輕點…!」
「這次還切的這麼深!都幾歲的人了還會怕痛?等等要打針喔。」
「每次都要打針我已經懶的管了…等等你這次的針也太大了!」
「都幾歲了還怕打針?來,一下就好。」
「不!等等!讓我有點心理準啊啊!」
當康拉德進去時,音音夢嬌小的看著他,可愛的問:「嗯?要看看伊芙琳嗎?她休息一下就好了喔。」
「…」康拉德瞄了一眼旁邊在病人席上的柯布,音音夢說:「喔,他的話就不用擔心了,可以帶走他沒關係。」
「嗯,謝謝。」似乎比打黑湖之主還要來的奄奄一息的柯布,康拉德衡量,決定讓柯布搭著自己的肩,把他帶到他的房間。
身上還有著傷痕跟潮濕的衣服,康拉德並沒有把柯布放上床,而是直接在房間裡面思考。
「怎麼?」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他一跳,柯布正用著疲憊的眼神看著他。
「…要不要去洗澡?」
「那把我放到浴室就好。」
謝別之後,康拉德在浴室門外看了一下,終於決定要離開時卻聽見了裡面傳來了碰撞聲。
「嘖,割太深了手不聽使喚嗎?」不屑的看著包著繃帶的左手腕,柯布用右手扶起自己的身體,草草的暫時用一隻手將自己洗乾淨後,只隨便穿著內褲就走了出來。
然後透過毛巾跟自己濕成一綹綹的頭髮,跟坐在自己床邊的康拉德對上眼。
「…」
「…」
「我想你可能,需要幫忙。」康拉德儘管看起來很平靜,但說話多了一點結巴。
「啊,那你幫我拿條褲子就好。」指向旁邊的衣櫃,柯布依然是自己穿上了休閒用長褲,然後『碰!』的一聲倒上床,跟平常看起來一板一眼的樣子不一樣,很像是回到家後的上班族那樣吧。
「謝謝你,你可以走了。」
「手,沒關係嗎?」
「無傷大雅,睡一覺就會好了。」
康拉德沉默的爬上床,他知道柯布正在看著他,但他的心情很平靜。
撫著對方受傷的左手腕,他念起了祈禱文。
流暢的祈禱文從康拉德口中悠悠吟唱,明明只是一般的念誦,經由康拉德的特殊念法卻如同歌謠。
柯布一開始茫然,之後隨著對方的祈禱文,感覺到了疲憊跟睏意一起襲擊而來,他逐漸的睡著。
離開前幫柯布蓋上了被子,康拉德默默的轉身離開。
「上呀柯布馬!不要放棄!衝呀!」
「別再玩我的背!死小鬼!那邊那個去找凱倫學小提琴!亂拉很吵!史塔夏給我從米利安的背上下來!不!不是叫你玩我的背!去找音音夢!」
「我不是她媽媽!」
「能夠治她就好,隨便啦!」
大宅的大廳傳來了歡樂的吵鬧聲,那是屬於柯布的日常。
因為好不容易打過了黑湖,小姐決定帶上其他人往前進,讓柯布他們暫時休息。
那也是康拉德第一次看到這種景象。
「柯布出現的時間點剛好有一堆小鬼,反正小鬼們都喜歡他,所以就變成這樣了。」路過的布勞微笑著解釋,笑意底下似乎鬆了一口氣。
「路過病房安靜點!伊芙琳在休息!」穿著休閒的襯衫長褲在大廳裡面像是父母的對著小孩咆嘯,不知道柯布自己有沒有這種自覺,但在外人眼裡看起來真的很好玩。
抱著自己的聖典坐在一處角落,康拉德還不是很融入這個大家庭,他是最近才剛進入這個家的新人,比起那些即使沒有記憶也看起來像是同伴的那群人,他在這完全看不出自己和誰有所關聯。
「尼西也跟你一樣喜歡讀書呢。」女性的優雅聲音,康拉德抬頭,瑪格莉特是一名女性工程師,他記得她總是和一名叫羅索的技術官在一起研究。
「書可以使人平靜。」
「有空可以去圖書室那邊看看,有很多不錯的書籍,在外面那些被摧毀的城鎮裡面,偶爾也會發現有不錯的寶物。」瑪格莉特搖搖手中的飲料,穿過吵鬧的大廳,消失在轉角。
手上的聖典看起來已經老舊不堪,康拉德一開始拿出它的時候它就是如此,看來是被自己翻過很多遍。
起身去圖書室前看了一眼大廳,柯布不知道何時已經不在那邊,原本熱鬧的大廳,又是一片孤寂。
眼前的世界不是一黑一白的,而是帶點清醒的模糊。
伊芙琳緩緩的坐起身,她的眼罩沒有覆在眼睛上讓她頓時有些手足無措。
「身體好多了?」坐在一旁看著隨意的書籍,柯布闔上書本,給對方一杯水。
「謝、謝謝。」拿過水杯喝了一口,水冰涼的感覺潤濕了乾燥的喉嚨,治癒了沙啞的聲音。
「柯布先生,怎麼會在這裡呢?」看著很悠閒的對方,伊芙琳對於柯布的印象除了平常帥氣的樣子之外,大概就只剩下保母了吧?
「打發掉了死小鬼們,這裡比較清靜。」
「…康拉德先生呢?怎麼不去找他?」
「康拉德?」露出疑惑的表情,柯布將書本放上桌子,翹著腿看著坐在床上的小女孩。
「我們最近常跟康拉德先生一起出去,也比較熟,而且康拉德先生在這裡也沒什麼熟人…不去找他聊聊天嗎?比起連隊他們,我想康拉德先生對於柯布先生來說,應該親近許多吧?」
伊芙琳滔滔不絕的說,最後用著肯定的微笑看著柯布一臉錯愕的模樣。
「康拉德先生對於自己一直無法進入這個群組感到非常的挫敗呢。」
「啊…嗯。」隨口應付,柯布低著頭看向床舖,這種感覺就像是母親教訓孩子一樣,雖然自己就輩份上應該比伊芙琳大,但總覺得對方有鼓不可違抗的氣勢在。
「我休息一下就好,大小姐回來你順便幫我跟她說吧。」
『啊啊,下逐客令了…』柯布點點頭的站起身來,將水杯再次倒滿,轉身離開。
伊芙琳看著門,手指劃過玻璃杯邊緣,發出了悅耳的聲響。
諾大的圖書室在開門之後發出了寬敞的門聲,柯布是會看書,但不太常來到這種地方。
東西拖地的嘶嘶聲讓柯布抬頭上看,那是庫勒尼西的幻獸,正在圖書櫃上徘徊而去,
「這裡只有你一個人?」
「是的,剛剛沒有人進來。」抱著書從後面探出身來,庫勒尼西看著柯布,問:「請問,有在找人嗎?」
「啊,算是吧。」在門口站著沒有進去,柯布揮了揮手,正要出去又轉過身來的看向對方,「你的幻獸,能幫忙找人嗎?」
修道院廢墟是個只有著低弱怪物的地圖,那裡飄散著無法升天和徘徊不去的鬼魂跟染上邪惡氣息的小生物。
踩過殘破不堪的木門,康拉德走了進去,任何東西似乎都跟紙張一樣脆弱,而書本的紙頁只要輕輕一碰就會化為灰燼。
手上的塵埃在殘風中飄散,上面的字跡已經無法辨讀,他繼續向前走著,邁向死者的圖書館。
路程是相對的危險,但只希望這危險所換得的是有著同樣價值的東西。
死者的圖書室是室中有室,外層的圖書館內沒有著珍藏而是防護,要突破這層防護才可以進到裡面黑暗的圖書室中。
由人骨製成的書架上擺放著由人皮製成的書籍,不同的材質可以讓上面的紀錄歷久不衰,只是會有書庫的守護者來妨礙。
「想看嗎?萬物的智慧。」蒼老的聲音在黑暗中傳出,康拉德不予理會,那是黑暗的誘惑。
「左邊那一本,就是沾有生命的典籍。」
手上的書頁上偶有血跡,抬頭上看左邊的那本書,就會看到那本已經充滿乾枯血跡的書本。
能感受的到從書上傳來的的怨念,康拉德放下手上的書本,在找不到自己所想資訊的情況下,轉身離開圖書館。
充滿著血腥跟屍臭,康拉德只有在離開圖書室時才遭遇了比較嚴重的阻礙。
圖書的守護者們在引誘,引誘著嚮往知識的無知者成為自己的人。
「嚮往知識的…無知者嗎?」對於這感到了很深很深的莫名感慨,血的味道、怨念的聲音在圖書館中散發,康拉德輕鬆的打破食屍鬼的賢者,走出了圖書室。
根據書上的紀錄,在烏波斯黑湖的前方有著另一個類似教會的聚集點,但那比小姐目前走過的地點還要遙遠,所以只能先作罷。
走回大宅的前面看見了靠在樹邊的柯布,康拉德狐疑的看著對方,他問:「你去哪邊?」
「我去找書看,圖書館的書沒有深度的紀錄。」
隨便的敷衍一聲,他說:「伊芙琳醒來了。」
「是嗎?真是太好了。」露出高興的微笑,康拉德看向伊芙琳所在的房間,悄聲默念:「願神眷顧她。」
「你的神是萬能的,是嗎?」
「世上所有的一切,神自有安排。」康拉德看著對方,他帶有發自內心的淺笑回答:「放心,不相信神的人依然很多,但神還是愛著他們,祂愛著一切、寬恕一切。」
「不覺得你很可悲嗎?為了那個不知道是誰的傢伙。」
「不,不相信神的人才是可憐的,他們在自己的世界中徘徊,沒有出口和救贖。」康拉德垂下眼簾看起來是真心的為那些人感到嘆息,柯布看不下去的離開樹下,往大宅的路上劃開空間,走了進去。
「在這個空間裡面,我就是神。」對於眼前血紅空間內遊走的海洋生物,柯布在此滿足。
沃蘭德在柯布走了之後才默默的走來伊芙琳的房間外敲敲門,默默的走了進去。
「感覺還好吧?伊芙琳。」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沃蘭德坐姿得體有禮的問著,他有一點皺眉,那是擔心的表現。
「我沒事,再過幾天就可以跟小姐一起出任務了。」
「又是跟那兩個人嗎?」
根據語氣跟用詞可以得出結論,伊芙琳這才轉過頭來問:「你討厭柯布先生跟康拉德先生嗎?」
「嗯,但我想不起來。」沃蘭德直視眼前的牆面,彷彿再看著久一些就可以有著過往的畫面重現一般的死死盯入。
「那是一種…很奇怪又很討厭的感覺,我不記得跟他們發生了些什麼,但我就是討厭。」
「嗯…我第一次看到康拉德先生的時候…好像也有一些似曾相識的感覺。」伊芙琳懷念起來的、用沃蘭德不曾聽見的絕望聲音說:『戰爭…需要鮮血…』
「伊芙琳?」
「我也不太知道是什麼意思呢。」瞬間回復比較開朗一點的嗓音,伊芙琳笑著這麼回答,她的笑容在沃蘭德眼中卻是更加的令他害怕。
「伊芙琳…」
「反正這裡是死後的世界,應該也都不要緊了,不是嗎?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不會…有事的…
讓伊芙琳休息的這段期間,小姐帶了其他的戰士出去,沃蘭德希望能夠增加自己的戰績,為了伊芙琳更努力一點,所以他要求被編入隊伍裡面。
新的隊伍有著沃蘭德、史塔夏跟康拉德,康拉德跟沃蘭德一樣是自己要求的,他說對前方的事物有興趣。
除了從頭到尾都很開心的史塔夏之外,空氣很明顯的僵著,雖然說柯布跟康拉德他們在路上也不會說話,但至少氣氛是祥和的。
沃蘭德和康拉德走在後頭的氛圍,是從頭到尾的尷尬膠著。
「康拉德,你和沃蘭德處不好嗎?」
被小姐這麼一問的康拉德搖頭,他在這唯一熟悉的只有柯布跟伊芙琳,雖然說對於沃蘭德也有特殊的感覺,但對方從頭到尾都不肯親近自己一點,所以無法有更深一層的了解。
「那…有什麼想特別對方說的話嗎?根據我的觀察,在生前有深度交流過的人,死後遇見的話,似乎會有特別的感應,這對你們的記憶有幫助。」小姐停了下來,在隊伍前方的史塔夏在地上滾來滾去的等待。
康拉德平靜的看著沃蘭德,許久之後由另一方激動的開了口:「都是你害的!所以大家才會受這麼多的苦!」
身後的塞雷斯謝爾開始有了一點動作,跟著做出防衛姿勢的康拉德開口了:「我將賜予你特別的神罰。」
這個蓄勢待發的畫面停留了一段時間,小姐才開始向前走的讓他們跟上來,可能是對這兩個人的組合開始感到不放心,她牽著康拉德的手,讓沃蘭德看著史塔夏,繼續向前邁進。
「吶吶~我說啊~我真的覺得你是個最棒的瘋子耶~」
沃蘭德沒有把史塔夏的瘋言瘋語記著,他沉默的看對方在自己眼前跑跑跳跳,一直在思考他剛剛跟康拉德的對話涵意。
『伊芙琳跟康拉德的對話是【戰爭需要鮮血】,那是誰的血?她的嗎?當初我跟她也說過話,那時候聽起來…就像是伊芙琳要犧牲自己一樣,所以說如果不是康拉德,那伊芙琳就不需要犧牲了嗎?那是為了什麼事情?到底…是為了什麼?伊芙琳體內潛在的力量?但那股力』你在發什麼愣?」
回過神來的沃蘭德,塞雷斯謝爾才開啟了攻擊機制,但妖花已經被史塔夏化為剪刀型態的武器給剪的七零八落。
擋在沃蘭德身前的康拉德收起了武器,他轉過身對著沃蘭德做了對方看不懂的手勢,說:「這是祈福,神會眷顧你。」
「我才不相信那種東西。」
默默的點頭,康拉德對這回答習以為常,他自顧自的跟史塔夏走向前,讓他跟沃蘭德原本的工作調換。
「沃蘭德,不要想太多,在這裡你們都是為了聖女的戰士,是必須團結的。」小姐的聲音平靜沒有起伏,原本應該是生硬且不自然的存在,此時卻成了最好的安撫。
「艾伯李斯特他們比你們早恢復記憶,他們之間的糾紛比你們都早,我都看過,他們也平靜的讓一切都過去了,雖然當下可能會有所不適應,那是所有人的不同反應,所以用不著率先思考,這樣只會讓你們停滯不前。」
看向比自己稍矮一點的女偶,沃蘭德懊惱的點頭,並誠懇的致歉。
但儘管如此,他還是想知道真相。
在外面露宿的夜晚,由看來年紀稍大的康拉德負責堅守,沃蘭德再跟著入睡前看了一眼對方,被問:「不放心嗎?我的看守。」
「…不,只是還無法很信任你。」
看著背影嘆息,康拉德拿出經書,一如往常的研讀。
只是今晚的研讀沒有任何一點吸收,他跟沃蘭德一樣,多少也有點在意稍早前的對話。
依照他的殘存記憶來說,身為神職者應該是替人們找到救贖的方向、帶給他們領導跟幸福才對,這應該是美好而神聖的。
『都是你害的!所以大家才會受這麼多的苦!』
沃蘭德的那一句話中…他所感覺到的只有氣憤、悲傷、痛苦還有憎恨。
他理所當然的記不起來他做了什麼讓他這麼痛恨著自己,他只記得自己的名字跟存活意義,雖然在很偶爾的情況下,好像有點看見以前的街道巷弄。
那是在走過宛如廢墟的遺蹟之後才會在睡夢中或者休息中看見的畫面,痛苦的人們、災難、疾病、戰爭、怪物…
他應該是負責引導那些痛苦的人們走向光明的引導者才對,怎麼會使人痛苦?
內心中的矛盾讓康拉德難以思考和吸收文字,他苦思了一段時間,才放下一切執迷,進行禱告。
那是由怪物所集結的信仰場所,康拉德一點也沒有驚訝,因為這個世界應該也不存在著任何人類了。
不知名信仰、不知名的石陣,不需要了解其涵意,只需要帶領著小姐向前前進就對了。
就如同他一樣,是有著信仰的存在,但康拉德沒辦法從他們身上得知些什麼,如同死者的圖書館,毫無意義。
或許他潛意識裡面還是跟沃蘭德一樣,祈求得到答案吧。
伊芙琳可以走下床之後便在宅中散步,最喜歡逛的地方還是路德的花室。
路德沒有在那裡,於是她就自己一個人的在花朵中穿梭並放鬆。
「伊芙琳?妳已經可以下床走動了嗎?」從旁邊傳來路德的聲音,他拿著灑花器,優雅的漫步。
「跟妳有關的人都出去了呢,很寂寞嗎?」他笑。
「嗯…或許呢…」花朵的露珠在伊芙琳的手中滑落,路德在旁邊澆花,他說:「你們的世界線跟艾伯他們不一樣,所以能交流的只有幾個人呢,要不要去交新朋友看看?」
「…不」將花放下,伊芙琳看向宅外門口處,說:「我想等他們回來。」
弗拉姆的通知讓小姐提早的結束了探索的旅程趕了回來。
「大小姐,沃蘭德的第一個記憶,可以被甦醒了。」侍者布勞帶著淺淺笑意說,而小姐則看向了站在旁邊的沃蘭德,伸出手來問:「需要心理準備嗎?」
「…請直接來吧。」
試探的走去大廳跟柯布房間,康拉德去了花園跟伊芙琳問好之後就回到了自己的寢室。
在梳洗之後穿著比較輕便的長袍,他站在桌子前看著桌上的經書,第一次對於自己的信仰有了一點動搖。
「康拉德先生?」
「請進。」轉身看著小女孩進來,他拉開椅子讓伊芙琳坐在旁邊,問:「怎麼了嗎?」
「…不…因為我看康拉德先生有心事的樣子所以…」
稍微驚訝了而後沉下心靜,他帶有讚美的嘆息:「伊芙琳小姐真是心思細膩呢。」
「我跟史塔夏問了一些事情…康拉德先生開始對記憶有些在意了,是嗎?」充滿擔憂的口吻,她說:「因為在這裡,我比你早甦醒,所以也比較早有過這種感覺。」
「我在這裡一開始唯一會有反應的就是史塔夏,但她似乎對我沒有任何回應的樣子,所以我也無從問起。感覺過往是種一種可怕的痛楚跟疼痛,我寧願忘記而不曾想記憶起來,感覺就像是一直再逃避吧…」自己訴說心事的女孩在康拉德眼前似乎有種似曾相識,他點點頭讓對方繼續說下去。
「比我早甦醒的人就是柯布先生,我甦醒時第一位見到的選上之人就是柯布先生,我也問了他有關記憶的問題,但他卻給了我這樣的回答呢-
『記憶?那種東西都忘了就代表不重要吧?雖然取得知後力量似乎會變得更強,但安居於下不是也挺好的嗎?再說跟我唯一有相認的就是一個死小鬼,我可是一點都不想想起來有什麼過去啊。』
聽到這番話之後…反而會覺得一直不停往痛苦的過去回憶的我很好笑呢。」露出無奈的微笑,伊芙琳用單邊的橘橙色眼睛直視對方,說:「與其探討過往,在這裡創造出新的回憶,也挺好的不是嗎?」
天空的烏雲在散開之後透露出原本的湛藍,康拉德將右手放在心的地方,向伊芙琳致謝。
「我只是說出我曾經的想法啦!如果康拉德先生有疑問的話…我覺得可以問問看柯布先生喔,柯布先生是個很直率的人,他沒有信仰跟康拉德先生可能背道而馳,但聽聽相反的想法或許會有幫助!」
「好…我會試試看的。」
從伊芙琳走出房間的身影,康拉德看到了比對方身形還要來的更加龐大的堅強跟力量。
…冥冥之中…似乎還有更大的痛苦跟壓力…
對柯布的感覺似乎只有普通的尊敬,就像是下輩對上輩的感覺,或許在這裡久了這種感覺也會隨之沖淡,但就目前來說,康拉德很崇敬他。
應該是世界觀不同所導致,他在醒來之後一如往常的禱告,並且思考今天該如何去找對方談話。
「欸,在嗎?」
較為粗俗的問好聲,康拉德走去開門,讓一臉不爽的柯布走進來,他氣憤的直接坐在地上。
「欸,我問你,你會不會玩牌?」
「…玩牌?賭博嗎?」
「啊啊,在這裡也不算是賭博了吧,因為也沒辦法賭什麼,算是遊戲而已,消遣消遣!所以我說,你會不會?」
「這是教會裡禁止的活動。」言下之意就是不會。
「我可以教你,就當作是遊戲。」聲音聽起來是疵牙裂嘴的依然在生氣,康拉德平靜的坐在對面,而對方就這麼的自顧自發起牌來。
「這裡唯一可以玩的人就只有那兩個耍老千的,真是一點興致跟樂趣都提不上來,嘖…」發玩牌之後開始整理,整理需要用點思緒因而讓腦袋冷靜不少。
在冷靜下來之後看向對方,他重重的嘆了口氣,把牌收好。
「伊芙琳叫我來找你,有什麼事快說。」拿出懷中的煙盒,柯布點上菸,看來很輕鬆的等待。
「…我以為柯布先生是不抽菸的呢…」
「那只是有小孩在,所以不能太招搖。」
在思考該怎麼開始,可能是時間有點冗長,柯布說:「沃蘭德那小鬼昨日恢復了一點記憶,但聽說跟你和伊芙琳毫無關係。」
抬頭看向對方,他問:「那跟你?」
「似乎和我的組織有關係,但沒有提到我的樣子,我也不清楚。」煙向上繚繞,從柯布嘴中呼出的煙圈飄散在康拉德身邊,他無從理會的聆聽對方談話。
就像他平常做的一樣,一位傾聽者。
平常?
「怎麼?你的信仰被你自己動搖了?」露出譏諷的嘲笑臉,柯布背靠上牆,向遠方思索的說:「我在這裡唯一有對話的只有沃蘭德那小鬼還有史塔夏,跟我有說話但我沒有特別回應的…是那個惡魔的小提琴師,感覺都是些麻煩的存在呢。」
「…柯布先生…好像對未來跟過去毫無回憶的樣子。」過了那麼久只想到這一句開頭,他感覺到停頓,但菸依然的攀升繚繞。
「因為毫無必要。」語氣中只有著豪不質疑的堅定,他說:「神職者對生活有什麼看法我是不知道,是把一生都交給神來決定;又或者是把一切都當作是神的旨意,這些對我來說都是無稽之談,畢竟我可是個無神論者。」
將腰間的小刀拿出來劃開異空間,裡面飛出來的異空間魚是柯布的類似於寵物般的存在,既不需要食物、也不需要水份。
「看到了吧?那是由我領導的異世界,我是那裡的王又或者是神,反正牠們現在是跟著我,就像是你服侍著那位神一樣。」魚在柯布的旁邊遊蕩,在煙霧當中巡游,那迷霧的大海。
「我不會和你們這種神論者反駁,反正你過你的、跟我無關就好。我的職業是黑社會,是在黑暗中生活的人們,是和你不一樣的黑暗存在,我們所生活的不是旨意,而是『真實跟機率』。」
「準確的情報跟計劃,或許還有一點運氣,就跟賭博一樣,我們的生活是一場賭博,沒有計劃的牌組就是死;有計劃的牌組就是勝利,可以讓你踩過敗者的屍體往上,還有繼續活著。」把眼前的牌攤開來,同花順跟雜亂的序碼混在一起,那就是一切。
「失敗跟挫折是個人因素,我們所存活的一開始就是現實跟殘酷。」把菸從嘴裡拿開,柯布指向對方,訴說自己的一切。
「而不是充滿光明和花草的天堂。」
可能是和自己的想法與生活方式截然不同,康拉德只能努力的去思考那是怎麼樣的一個世界,那是一個怎樣充滿血腥與墮落的存在。
感覺就像是真正醒來,眼中、腦海裡的一點迷濛畫面剎那間清晰起來。
他是知道的,那些慘忍的現實跟悲愴;他是知道的,那煙霧瀰漫的汙濁空氣跟哭喊的交響樂曲。
因此才要讓這世界重來,只要一切重新來過,讓上帝重新的再打造一次世間,就會回到初始,沒有污穢跟戰亂、沒有悲傷跟痛苦,只有著歷練跟考驗的日子。
對,他想起來了。
醒悟的露出微笑,康拉德向眼前的人致上深深的謝意。
並不清楚對方想明白了些什麼,柯布聳肩的抽著菸出去,在外頭把菸捻熄之後離去。
康拉德蹲下身,他拾起了那被踐踏而熄的菸草,帶回房間看著。
火光正在消逝,生命在努力的殘存,只要再一點點推進,它依然可以發揮出它最後的一絲力量。
把殘有火光的菸草扔進充滿棉絮跟木材的爐灶,他輕輕一吹,火焰在眼前重現,開始蔓延並且熊熊燃燒。
「…熊熊燃燒的…紅蓮之火…」
「柯布先生嗎?」
「啊,可以進來。」在房內抽菸的堆起紙牌金字塔,周遭的那群異空間魚群則是幫忙拾起紙牌。
「不,我只是來告訴您,您的第一個記憶可以復甦了。」
紙牌堆到了最後的塔頂,柯布回應了一聲,抽出塔頂所需要的兩張牌,梅花J和丑角。
「…雜碎。」將菸頭捻熄,他劃開空間讓魚群回去,走出了寢室的門。
紙牌的金字塔,並沒有排到完美的塔頂…
在柯布取回第一份記憶之後,日子一如往常的過著。
沒有任何的改變、也沒有任何的情緒起伏,他不忌諱於把記憶的內容說出來,因為並沒有任何需要掩飾的內容。
第一份記憶,只是單純的有關於組織還有些微自己過去的線索,組織、階級、實力還有生存。
如同自己所想的,生活在黑社會的人所需要的那些資訊,這一份記憶可以說是沒有任何的需求價值。
只是有些習慣悄悄的改變了,這個發現只有伊芙琳知道。
當她想找對方時,伊芙琳不再只是前往柯布的寢室,她會去其他偏向廢墟的地方找到他,找到沒有做任何事情,單純在廢墟散步的柯布。
她擔憂柯布是否因為回想到過去的關係而產生了變化,事實上與她所想的不同,柯布並沒有在散步時思考任何事情。
他算是在放空,也算是在回憶。
根據第一份記憶,他認為自己的五份記憶並不會包含到任何的童年訊息,或許他只是想在類似的地方回想到一點蛛絲馬跡,或許…只是或許…
熟悉的男人聲音,在他放空的在廢墟散步時偶爾會在腦中顯現的喊著他的名字,那種轉過身似乎就會被搭肩的那種熟識感,而這份幻影總是會被他自己的理性給自我摧毀。
就跟他毀了那個人一樣-
在冰冷過後,那是死亡的黑暗。
我閉上雙眼睡著,想:『或許這就是神的國度吧?』在沒有戰爭跟鮮血的虛界、沒有閒雜人等的地方-
但我知道我還是會被召回,畢竟我相信我的力量對於神,是還有用武之地。
我等待著、我沉睡著-
「大小姐,這位是您剛甦醒的戰士。」
眼前的光亮是盞燭光,我模糊的睜開雙眼,卻…什麼都不記得了。
混濁的記憶引導著我的名字與生存的意義,身為虔誠的信徒,我相信這是神的旨意。
「你的名字呢?」跟著聲音望去,我看見了沒有生命卻會說話和移動的人偶,而我這下才意識到,我躺在棺材裡面。
「這裡是,地獄?」
「不,但也不一定,這裡是死後的世界沒有錯。」人偶的音線平穩沒有情緒,我直覺性看向她,似乎是個引導者,我這麼想。
緩慢的坐起來,走出棺材後走在小女偶身邊,她看著我,眼中有著淡淡的疑問。
「神指派的人選,沒有懷疑的必要,我會隨侍在您的身邊。」
小女偶沒有說話,她身邊的侍者與她相別到宅邊,讓我看見除了燭光之外的光線。
那是一個無色,看起來沒有希望與未來的世界,真是完美的死者聚集地。
「戰爭,需要鮮血…」剎那,傳來一個聽起來身體虛弱的,女孩子的聲音。
「伊芙琳?」
「啊!我…說了什麼嗎?」發出聲音的似乎是一位看起來身受重傷而且身體虛弱的小女孩,旁邊還有一位穿著西裝男子,他們似乎都是跟我一樣的存在。
但是我對於那個女孩子,似乎特別的有某種我想不起來的印象,就像她方才對我所說話一般,照理來說,我才剛甦醒,應該不曾謀面過才是。
「這位是康拉德,我們的新夥伴。」
「你好,我是伊芙琳。」小女孩率先跟我打招呼,看起來和善卻有一點怕生,我點點頭,接著看向那位穿著西裝的男人。
「柯布。」是個不多話的人呢。
新的世界擁有著不同的同伴和人群,都是身為被神選中的復甦者,我這麼看待那群人。
有看來時代相差極大的人們所組成,有些已經恢復了不少記憶而開始對立起來,但在小女偶的面前依然和平的交談,畢竟這裡沒有國家與責任,我們現在的使命是協助這名小女偶才是。
有軍人、有皇室、有浪者、有技師;有一般的劍士、有使用機甲的將士、有使用不同術法的忍士、有使用犧牲自我的魔女,在這之中,我也是獨行出來的教父。
這裡原有的魔物隨著深入內陸而變的強大,小女偶樂於帶著我和我初次見到的那兩個人一起出去,這是經過能力考量的結果。
柯布先生總是走在小女偶的前方或者牽著小女偶走在路上,他總是在最前線,而我和伊芙琳則走在他們身後。
「柯布先生人其實很好,只是有點有個性而已。」伊芙琳跟我走在一起時會跟我說些這裡的閒話家常,她說這裡有兄弟、有朋友、有師徒,也有敵人,目前她的記憶跟我一樣完全空白,但她偶爾,會在夢中驚醒。
「叫化盛宴。」平穩的男音從前方傳出,這是我們遇上魔物的證明。
「換妳了,伊芙琳。」小女偶換下柯布讓伊芙琳前去戰鬥,我突然撫著她的頭,說:「讓我見識一下妳的力量吧。」
「…嗯,我會加油的!」
方才那是,無意識的舉動。我看著還殘留著體溫的右手,無法理解自己的動作。
「怎麼?」
「我剛才…做了無意識的舉動。」
「本能吧。」這是柯布先生的解釋。
我跟著他一起看向在前方戰鬥的伊芙琳,他說:「或許你們生前,有過什麼也不一定。」
紅蓮的火球將魔物燃燒殆盡,那是伊芙琳的招式,看起來充滿攻擊性的烈焰在我眼中,似乎出現了無法形容的憤怒,然而伊芙琳的表情卻是平靜的。
「走了,教父。」
「啊,好的。」
暫時紮營的營區,小姐沉睡著,雖然我不明白小姐既為人偶為何需要睡眠,但我想,這就跟我們雖死了,也還是會想要擁有正常的作息一樣吧。
伊芙琳伴隨著小姐睡在一旁,而我和柯布先生則負責看守,反正死人不用睡眠。
柯布先生還在營火上烤著狼人肉,我對此原本不是很感興趣,但因為還挺好吃的而跟著一起分食。
我翻著聖典不時的看向對方,柯布先生嘴上叼著的菸草沒有點燃,只是純粹的吸食那菸草的味道吧?我想。
「旁邊有女孩子在睡覺,給她們聞到不好。」似乎是發現了我的目光,他自顧自的說著話。
這個夜晚,沒有名叫連隊那群人的吵雜聲、沒有暗殺女偶們的爭辯、也沒有來自各國之間的記憶所引起的戰火,我感到非常平靜,卻又不會太過孤寂。
『久了,就會有熟識的人的。』小姐曾經這麼安慰一個人窩在房間裡看聖典的我,跟在小姐身邊一段時間了,我也發現她並不如表面上的如此空洞,小姐是有生命並擁有情緒的女偶。
「我出去晃晃。」打破沉靜,我看著柯布先生站起身來拍拍身的煙灰,往森林的暗處走去。
手上的聖典停留在祈語的這一頁,我看著小姐,為柯布先生祈福。
機械甲的失控已經到了尾端,接下來的路途有點潮濕並增加魔性。
「前面似乎有座湖泊。」剛打死了一個類似觸手的生物,柯布看著前方,他的菸在這裡點不著,空氣太過潮濕了。
「小姐,請讓我去看看。」第一次打前鋒,我得到了小姐的允許,為了其他人的安全而走的偏快,路上更為強大的魔物出現的更頻繁,我期待今天之內可以打完,畢竟小姐為此很久沒回去大宅。
最終到達的,是一片廣大的湖泊。
湖泊看來汙穢不堪無法見底,我靠近些查看,在湖邊等著小姐他們。
黑湖裡面我感覺到還存在著某種生物,我祈禱神的祝福給予我力量來斬斷眼前的罪惡,伴隨著水滴的滴落聲,我念著祈禱文。
『吼~』
「康拉德?」
「小姐請快離開這裡!」未知的對手太過龐大和難纏,康拉德的暫時性封住了對手的強大招式,但龐大的魔物也不堪示弱的反擊回去。
「怠惰的墓碑!」微弱卻擁有堅強力量的聲音從下方傳出,在湖泊附近環繞著的聲音有著柔和卻讓人失去力氣的力量。
抓住康拉德的觸手將對方扔下,黑湖的湖水太過混濁,但康拉德還是游的上來。
在有魔物的龐大湖泊中載浮載沉,康拉德嚥下了幾口髒水,在眼睛終於可以看到小姐他們那邊時,她看見了拿下一邊眼罩卻有點體虛的伊芙琳,看來是被自己的負作用給反噬。
「天鵝絕唱!」一陣濃重的血腥味,伴隨著建灑出來的鮮血,柯布笑的猖狂。
那是康拉德第一次看見,柯布魔性般的微笑下出來的招式。
黑湖的湖水劇烈翻騰,他趕緊上來到附近的岸邊,從翻騰的湖中突然冒出來的兇猛魚類緊咬住黑湖之主的脖頸,兩隻魔物在湖中扭轉、互相抗爭,而湖水也從巨大的漩渦慢慢的化為平靜的湖面。
感覺上是場艱困的戰役,康拉德扶持自己的武器走向伊芙琳他們,大小姐奔了過來看向他,說:「伊芙琳沒事,但柯布…」
柯布的附近還是有著他方才所噴灑出來的鮮血,但他像是沒事般的站起身體、拍拍灰塵,剛剛用來祭出鮮血的左手把袖子捲上去後,帥氣的脫下潮濕的西裝外套歸來,完全沒有缺血的模樣。
「反正都已經死了,不是嗎?」將外套扔給小姐跟伊芙琳,柯布這麼回答。
「柯布先生,沒有受傷嗎?」
「啊,沒大礙,你抱著小姐,我帶伊芙琳回去。」自顧自的用外套包起伊芙琳,康拉德在後頭抱起小姐跟在後面,他看著對方的背影,笑了出來。
「康拉德?」
「柯布先生,只是個看起來很兇狠的人,對吧?」
「或許吧。」小姐的回答很曖昧,但或許這才是最適合的答案。
『去幫我看一下柯布跟伊芙琳好嗎?他們在音音夢那邊。』把大小姐交給沃肯前她這麼囑咐著康拉德。
先將自己的武器放回房間後洗過澡,換上一身乾淨的衣服,康拉德在音音夢房間外幾公尺就聽見了裡面傳來的吵鬧聲。
「所以說,就跟你說過多少遍不要常常使用天鵝絕唱!」
「啊啊,輕點…!」
「這次還切的這麼深!都幾歲的人了還會怕痛?等等要打針喔。」
「每次都要打針我已經懶的管了…等等你這次的針也太大了!」
「都幾歲了還怕打針?來,一下就好。」
「不!等等!讓我有點心理準啊啊!」
當康拉德進去時,音音夢嬌小的看著他,可愛的問:「嗯?要看看伊芙琳嗎?她休息一下就好了喔。」
「…」康拉德瞄了一眼旁邊在病人席上的柯布,音音夢說:「喔,他的話就不用擔心了,可以帶走他沒關係。」
「嗯,謝謝。」似乎比打黑湖之主還要來的奄奄一息的柯布,康拉德衡量,決定讓柯布搭著自己的肩,把他帶到他的房間。
身上還有著傷痕跟潮濕的衣服,康拉德並沒有把柯布放上床,而是直接在房間裡面思考。
「怎麼?」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他一跳,柯布正用著疲憊的眼神看著他。
「…要不要去洗澡?」
「那把我放到浴室就好。」
謝別之後,康拉德在浴室門外看了一下,終於決定要離開時卻聽見了裡面傳來了碰撞聲。
「嘖,割太深了手不聽使喚嗎?」不屑的看著包著繃帶的左手腕,柯布用右手扶起自己的身體,草草的暫時用一隻手將自己洗乾淨後,只隨便穿著內褲就走了出來。
然後透過毛巾跟自己濕成一綹綹的頭髮,跟坐在自己床邊的康拉德對上眼。
「…」
「…」
「我想你可能,需要幫忙。」康拉德儘管看起來很平靜,但說話多了一點結巴。
「啊,那你幫我拿條褲子就好。」指向旁邊的衣櫃,柯布依然是自己穿上了休閒用長褲,然後『碰!』的一聲倒上床,跟平常看起來一板一眼的樣子不一樣,很像是回到家後的上班族那樣吧。
「謝謝你,你可以走了。」
「手,沒關係嗎?」
「無傷大雅,睡一覺就會好了。」
康拉德沉默的爬上床,他知道柯布正在看著他,但他的心情很平靜。
撫著對方受傷的左手腕,他念起了祈禱文。
流暢的祈禱文從康拉德口中悠悠吟唱,明明只是一般的念誦,經由康拉德的特殊念法卻如同歌謠。
柯布一開始茫然,之後隨著對方的祈禱文,感覺到了疲憊跟睏意一起襲擊而來,他逐漸的睡著。
離開前幫柯布蓋上了被子,康拉德默默的轉身離開。
「上呀柯布馬!不要放棄!衝呀!」
「別再玩我的背!死小鬼!那邊那個去找凱倫學小提琴!亂拉很吵!史塔夏給我從米利安的背上下來!不!不是叫你玩我的背!去找音音夢!」
「我不是她媽媽!」
「能夠治她就好,隨便啦!」
大宅的大廳傳來了歡樂的吵鬧聲,那是屬於柯布的日常。
因為好不容易打過了黑湖,小姐決定帶上其他人往前進,讓柯布他們暫時休息。
那也是康拉德第一次看到這種景象。
「柯布出現的時間點剛好有一堆小鬼,反正小鬼們都喜歡他,所以就變成這樣了。」路過的布勞微笑著解釋,笑意底下似乎鬆了一口氣。
「路過病房安靜點!伊芙琳在休息!」穿著休閒的襯衫長褲在大廳裡面像是父母的對著小孩咆嘯,不知道柯布自己有沒有這種自覺,但在外人眼裡看起來真的很好玩。
抱著自己的聖典坐在一處角落,康拉德還不是很融入這個大家庭,他是最近才剛進入這個家的新人,比起那些即使沒有記憶也看起來像是同伴的那群人,他在這完全看不出自己和誰有所關聯。
「尼西也跟你一樣喜歡讀書呢。」女性的優雅聲音,康拉德抬頭,瑪格莉特是一名女性工程師,他記得她總是和一名叫羅索的技術官在一起研究。
「書可以使人平靜。」
「有空可以去圖書室那邊看看,有很多不錯的書籍,在外面那些被摧毀的城鎮裡面,偶爾也會發現有不錯的寶物。」瑪格莉特搖搖手中的飲料,穿過吵鬧的大廳,消失在轉角。
手上的聖典看起來已經老舊不堪,康拉德一開始拿出它的時候它就是如此,看來是被自己翻過很多遍。
起身去圖書室前看了一眼大廳,柯布不知道何時已經不在那邊,原本熱鬧的大廳,又是一片孤寂。
眼前的世界不是一黑一白的,而是帶點清醒的模糊。
伊芙琳緩緩的坐起身,她的眼罩沒有覆在眼睛上讓她頓時有些手足無措。
「身體好多了?」坐在一旁看著隨意的書籍,柯布闔上書本,給對方一杯水。
「謝、謝謝。」拿過水杯喝了一口,水冰涼的感覺潤濕了乾燥的喉嚨,治癒了沙啞的聲音。
「柯布先生,怎麼會在這裡呢?」看著很悠閒的對方,伊芙琳對於柯布的印象除了平常帥氣的樣子之外,大概就只剩下保母了吧?
「打發掉了死小鬼們,這裡比較清靜。」
「…康拉德先生呢?怎麼不去找他?」
「康拉德?」露出疑惑的表情,柯布將書本放上桌子,翹著腿看著坐在床上的小女孩。
「我們最近常跟康拉德先生一起出去,也比較熟,而且康拉德先生在這裡也沒什麼熟人…不去找他聊聊天嗎?比起連隊他們,我想康拉德先生對於柯布先生來說,應該親近許多吧?」
伊芙琳滔滔不絕的說,最後用著肯定的微笑看著柯布一臉錯愕的模樣。
「康拉德先生對於自己一直無法進入這個群組感到非常的挫敗呢。」
「啊…嗯。」隨口應付,柯布低著頭看向床舖,這種感覺就像是母親教訓孩子一樣,雖然自己就輩份上應該比伊芙琳大,但總覺得對方有鼓不可違抗的氣勢在。
「我休息一下就好,大小姐回來你順便幫我跟她說吧。」
『啊啊,下逐客令了…』柯布點點頭的站起身來,將水杯再次倒滿,轉身離開。
伊芙琳看著門,手指劃過玻璃杯邊緣,發出了悅耳的聲響。
諾大的圖書室在開門之後發出了寬敞的門聲,柯布是會看書,但不太常來到這種地方。
東西拖地的嘶嘶聲讓柯布抬頭上看,那是庫勒尼西的幻獸,正在圖書櫃上徘徊而去,
「這裡只有你一個人?」
「是的,剛剛沒有人進來。」抱著書從後面探出身來,庫勒尼西看著柯布,問:「請問,有在找人嗎?」
「啊,算是吧。」在門口站著沒有進去,柯布揮了揮手,正要出去又轉過身來的看向對方,「你的幻獸,能幫忙找人嗎?」
修道院廢墟是個只有著低弱怪物的地圖,那裡飄散著無法升天和徘徊不去的鬼魂跟染上邪惡氣息的小生物。
踩過殘破不堪的木門,康拉德走了進去,任何東西似乎都跟紙張一樣脆弱,而書本的紙頁只要輕輕一碰就會化為灰燼。
手上的塵埃在殘風中飄散,上面的字跡已經無法辨讀,他繼續向前走著,邁向死者的圖書館。
路程是相對的危險,但只希望這危險所換得的是有著同樣價值的東西。
死者的圖書室是室中有室,外層的圖書館內沒有著珍藏而是防護,要突破這層防護才可以進到裡面黑暗的圖書室中。
由人骨製成的書架上擺放著由人皮製成的書籍,不同的材質可以讓上面的紀錄歷久不衰,只是會有書庫的守護者來妨礙。
「想看嗎?萬物的智慧。」蒼老的聲音在黑暗中傳出,康拉德不予理會,那是黑暗的誘惑。
「左邊那一本,就是沾有生命的典籍。」
手上的書頁上偶有血跡,抬頭上看左邊的那本書,就會看到那本已經充滿乾枯血跡的書本。
能感受的到從書上傳來的的怨念,康拉德放下手上的書本,在找不到自己所想資訊的情況下,轉身離開圖書館。
充滿著血腥跟屍臭,康拉德只有在離開圖書室時才遭遇了比較嚴重的阻礙。
圖書的守護者們在引誘,引誘著嚮往知識的無知者成為自己的人。
「嚮往知識的…無知者嗎?」對於這感到了很深很深的莫名感慨,血的味道、怨念的聲音在圖書館中散發,康拉德輕鬆的打破食屍鬼的賢者,走出了圖書室。
根據書上的紀錄,在烏波斯黑湖的前方有著另一個類似教會的聚集點,但那比小姐目前走過的地點還要遙遠,所以只能先作罷。
走回大宅的前面看見了靠在樹邊的柯布,康拉德狐疑的看著對方,他問:「你去哪邊?」
「我去找書看,圖書館的書沒有深度的紀錄。」
隨便的敷衍一聲,他說:「伊芙琳醒來了。」
「是嗎?真是太好了。」露出高興的微笑,康拉德看向伊芙琳所在的房間,悄聲默念:「願神眷顧她。」
「你的神是萬能的,是嗎?」
「世上所有的一切,神自有安排。」康拉德看著對方,他帶有發自內心的淺笑回答:「放心,不相信神的人依然很多,但神還是愛著他們,祂愛著一切、寬恕一切。」
「不覺得你很可悲嗎?為了那個不知道是誰的傢伙。」
「不,不相信神的人才是可憐的,他們在自己的世界中徘徊,沒有出口和救贖。」康拉德垂下眼簾看起來是真心的為那些人感到嘆息,柯布看不下去的離開樹下,往大宅的路上劃開空間,走了進去。
「在這個空間裡面,我就是神。」對於眼前血紅空間內遊走的海洋生物,柯布在此滿足。
沃蘭德在柯布走了之後才默默的走來伊芙琳的房間外敲敲門,默默的走了進去。
「感覺還好吧?伊芙琳。」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沃蘭德坐姿得體有禮的問著,他有一點皺眉,那是擔心的表現。
「我沒事,再過幾天就可以跟小姐一起出任務了。」
「又是跟那兩個人嗎?」
根據語氣跟用詞可以得出結論,伊芙琳這才轉過頭來問:「你討厭柯布先生跟康拉德先生嗎?」
「嗯,但我想不起來。」沃蘭德直視眼前的牆面,彷彿再看著久一些就可以有著過往的畫面重現一般的死死盯入。
「那是一種…很奇怪又很討厭的感覺,我不記得跟他們發生了些什麼,但我就是討厭。」
「嗯…我第一次看到康拉德先生的時候…好像也有一些似曾相識的感覺。」伊芙琳懷念起來的、用沃蘭德不曾聽見的絕望聲音說:『戰爭…需要鮮血…』
「伊芙琳?」
「我也不太知道是什麼意思呢。」瞬間回復比較開朗一點的嗓音,伊芙琳笑著這麼回答,她的笑容在沃蘭德眼中卻是更加的令他害怕。
「伊芙琳…」
「反正這裡是死後的世界,應該也都不要緊了,不是嗎?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不會…有事的…
讓伊芙琳休息的這段期間,小姐帶了其他的戰士出去,沃蘭德希望能夠增加自己的戰績,為了伊芙琳更努力一點,所以他要求被編入隊伍裡面。
新的隊伍有著沃蘭德、史塔夏跟康拉德,康拉德跟沃蘭德一樣是自己要求的,他說對前方的事物有興趣。
除了從頭到尾都很開心的史塔夏之外,空氣很明顯的僵著,雖然說柯布跟康拉德他們在路上也不會說話,但至少氣氛是祥和的。
沃蘭德和康拉德走在後頭的氛圍,是從頭到尾的尷尬膠著。
「康拉德,你和沃蘭德處不好嗎?」
被小姐這麼一問的康拉德搖頭,他在這唯一熟悉的只有柯布跟伊芙琳,雖然說對於沃蘭德也有特殊的感覺,但對方從頭到尾都不肯親近自己一點,所以無法有更深一層的了解。
「那…有什麼想特別對方說的話嗎?根據我的觀察,在生前有深度交流過的人,死後遇見的話,似乎會有特別的感應,這對你們的記憶有幫助。」小姐停了下來,在隊伍前方的史塔夏在地上滾來滾去的等待。
康拉德平靜的看著沃蘭德,許久之後由另一方激動的開了口:「都是你害的!所以大家才會受這麼多的苦!」
身後的塞雷斯謝爾開始有了一點動作,跟著做出防衛姿勢的康拉德開口了:「我將賜予你特別的神罰。」
這個蓄勢待發的畫面停留了一段時間,小姐才開始向前走的讓他們跟上來,可能是對這兩個人的組合開始感到不放心,她牽著康拉德的手,讓沃蘭德看著史塔夏,繼續向前邁進。
「吶吶~我說啊~我真的覺得你是個最棒的瘋子耶~」
沃蘭德沒有把史塔夏的瘋言瘋語記著,他沉默的看對方在自己眼前跑跑跳跳,一直在思考他剛剛跟康拉德的對話涵意。
『伊芙琳跟康拉德的對話是【戰爭需要鮮血】,那是誰的血?她的嗎?當初我跟她也說過話,那時候聽起來…就像是伊芙琳要犧牲自己一樣,所以說如果不是康拉德,那伊芙琳就不需要犧牲了嗎?那是為了什麼事情?到底…是為了什麼?伊芙琳體內潛在的力量?但那股力』你在發什麼愣?」
回過神來的沃蘭德,塞雷斯謝爾才開啟了攻擊機制,但妖花已經被史塔夏化為剪刀型態的武器給剪的七零八落。
擋在沃蘭德身前的康拉德收起了武器,他轉過身對著沃蘭德做了對方看不懂的手勢,說:「這是祈福,神會眷顧你。」
「我才不相信那種東西。」
默默的點頭,康拉德對這回答習以為常,他自顧自的跟史塔夏走向前,讓他跟沃蘭德原本的工作調換。
「沃蘭德,不要想太多,在這裡你們都是為了聖女的戰士,是必須團結的。」小姐的聲音平靜沒有起伏,原本應該是生硬且不自然的存在,此時卻成了最好的安撫。
「艾伯李斯特他們比你們早恢復記憶,他們之間的糾紛比你們都早,我都看過,他們也平靜的讓一切都過去了,雖然當下可能會有所不適應,那是所有人的不同反應,所以用不著率先思考,這樣只會讓你們停滯不前。」
看向比自己稍矮一點的女偶,沃蘭德懊惱的點頭,並誠懇的致歉。
但儘管如此,他還是想知道真相。
在外面露宿的夜晚,由看來年紀稍大的康拉德負責堅守,沃蘭德再跟著入睡前看了一眼對方,被問:「不放心嗎?我的看守。」
「…不,只是還無法很信任你。」
看著背影嘆息,康拉德拿出經書,一如往常的研讀。
只是今晚的研讀沒有任何一點吸收,他跟沃蘭德一樣,多少也有點在意稍早前的對話。
依照他的殘存記憶來說,身為神職者應該是替人們找到救贖的方向、帶給他們領導跟幸福才對,這應該是美好而神聖的。
『都是你害的!所以大家才會受這麼多的苦!』
沃蘭德的那一句話中…他所感覺到的只有氣憤、悲傷、痛苦還有憎恨。
他理所當然的記不起來他做了什麼讓他這麼痛恨著自己,他只記得自己的名字跟存活意義,雖然在很偶爾的情況下,好像有點看見以前的街道巷弄。
那是在走過宛如廢墟的遺蹟之後才會在睡夢中或者休息中看見的畫面,痛苦的人們、災難、疾病、戰爭、怪物…
他應該是負責引導那些痛苦的人們走向光明的引導者才對,怎麼會使人痛苦?
內心中的矛盾讓康拉德難以思考和吸收文字,他苦思了一段時間,才放下一切執迷,進行禱告。
那是由怪物所集結的信仰場所,康拉德一點也沒有驚訝,因為這個世界應該也不存在著任何人類了。
不知名信仰、不知名的石陣,不需要了解其涵意,只需要帶領著小姐向前前進就對了。
就如同他一樣,是有著信仰的存在,但康拉德沒辦法從他們身上得知些什麼,如同死者的圖書館,毫無意義。
或許他潛意識裡面還是跟沃蘭德一樣,祈求得到答案吧。
伊芙琳可以走下床之後便在宅中散步,最喜歡逛的地方還是路德的花室。
路德沒有在那裡,於是她就自己一個人的在花朵中穿梭並放鬆。
「伊芙琳?妳已經可以下床走動了嗎?」從旁邊傳來路德的聲音,他拿著灑花器,優雅的漫步。
「跟妳有關的人都出去了呢,很寂寞嗎?」他笑。
「嗯…或許呢…」花朵的露珠在伊芙琳的手中滑落,路德在旁邊澆花,他說:「你們的世界線跟艾伯他們不一樣,所以能交流的只有幾個人呢,要不要去交新朋友看看?」
「…不」將花放下,伊芙琳看向宅外門口處,說:「我想等他們回來。」
弗拉姆的通知讓小姐提早的結束了探索的旅程趕了回來。
「大小姐,沃蘭德的第一個記憶,可以被甦醒了。」侍者布勞帶著淺淺笑意說,而小姐則看向了站在旁邊的沃蘭德,伸出手來問:「需要心理準備嗎?」
「…請直接來吧。」
試探的走去大廳跟柯布房間,康拉德去了花園跟伊芙琳問好之後就回到了自己的寢室。
在梳洗之後穿著比較輕便的長袍,他站在桌子前看著桌上的經書,第一次對於自己的信仰有了一點動搖。
「康拉德先生?」
「請進。」轉身看著小女孩進來,他拉開椅子讓伊芙琳坐在旁邊,問:「怎麼了嗎?」
「…不…因為我看康拉德先生有心事的樣子所以…」
稍微驚訝了而後沉下心靜,他帶有讚美的嘆息:「伊芙琳小姐真是心思細膩呢。」
「我跟史塔夏問了一些事情…康拉德先生開始對記憶有些在意了,是嗎?」充滿擔憂的口吻,她說:「因為在這裡,我比你早甦醒,所以也比較早有過這種感覺。」
「我在這裡一開始唯一會有反應的就是史塔夏,但她似乎對我沒有任何回應的樣子,所以我也無從問起。感覺過往是種一種可怕的痛楚跟疼痛,我寧願忘記而不曾想記憶起來,感覺就像是一直再逃避吧…」自己訴說心事的女孩在康拉德眼前似乎有種似曾相識,他點點頭讓對方繼續說下去。
「比我早甦醒的人就是柯布先生,我甦醒時第一位見到的選上之人就是柯布先生,我也問了他有關記憶的問題,但他卻給了我這樣的回答呢-
『記憶?那種東西都忘了就代表不重要吧?雖然取得知後力量似乎會變得更強,但安居於下不是也挺好的嗎?再說跟我唯一有相認的就是一個死小鬼,我可是一點都不想想起來有什麼過去啊。』
聽到這番話之後…反而會覺得一直不停往痛苦的過去回憶的我很好笑呢。」露出無奈的微笑,伊芙琳用單邊的橘橙色眼睛直視對方,說:「與其探討過往,在這裡創造出新的回憶,也挺好的不是嗎?」
天空的烏雲在散開之後透露出原本的湛藍,康拉德將右手放在心的地方,向伊芙琳致謝。
「我只是說出我曾經的想法啦!如果康拉德先生有疑問的話…我覺得可以問問看柯布先生喔,柯布先生是個很直率的人,他沒有信仰跟康拉德先生可能背道而馳,但聽聽相反的想法或許會有幫助!」
「好…我會試試看的。」
從伊芙琳走出房間的身影,康拉德看到了比對方身形還要來的更加龐大的堅強跟力量。
…冥冥之中…似乎還有更大的痛苦跟壓力…
對柯布的感覺似乎只有普通的尊敬,就像是下輩對上輩的感覺,或許在這裡久了這種感覺也會隨之沖淡,但就目前來說,康拉德很崇敬他。
應該是世界觀不同所導致,他在醒來之後一如往常的禱告,並且思考今天該如何去找對方談話。
「欸,在嗎?」
較為粗俗的問好聲,康拉德走去開門,讓一臉不爽的柯布走進來,他氣憤的直接坐在地上。
「欸,我問你,你會不會玩牌?」
「…玩牌?賭博嗎?」
「啊啊,在這裡也不算是賭博了吧,因為也沒辦法賭什麼,算是遊戲而已,消遣消遣!所以我說,你會不會?」
「這是教會裡禁止的活動。」言下之意就是不會。
「我可以教你,就當作是遊戲。」聲音聽起來是疵牙裂嘴的依然在生氣,康拉德平靜的坐在對面,而對方就這麼的自顧自發起牌來。
「這裡唯一可以玩的人就只有那兩個耍老千的,真是一點興致跟樂趣都提不上來,嘖…」發玩牌之後開始整理,整理需要用點思緒因而讓腦袋冷靜不少。
在冷靜下來之後看向對方,他重重的嘆了口氣,把牌收好。
「伊芙琳叫我來找你,有什麼事快說。」拿出懷中的煙盒,柯布點上菸,看來很輕鬆的等待。
「…我以為柯布先生是不抽菸的呢…」
「那只是有小孩在,所以不能太招搖。」
在思考該怎麼開始,可能是時間有點冗長,柯布說:「沃蘭德那小鬼昨日恢復了一點記憶,但聽說跟你和伊芙琳毫無關係。」
抬頭看向對方,他問:「那跟你?」
「似乎和我的組織有關係,但沒有提到我的樣子,我也不清楚。」煙向上繚繞,從柯布嘴中呼出的煙圈飄散在康拉德身邊,他無從理會的聆聽對方談話。
就像他平常做的一樣,一位傾聽者。
平常?
「怎麼?你的信仰被你自己動搖了?」露出譏諷的嘲笑臉,柯布背靠上牆,向遠方思索的說:「我在這裡唯一有對話的只有沃蘭德那小鬼還有史塔夏,跟我有說話但我沒有特別回應的…是那個惡魔的小提琴師,感覺都是些麻煩的存在呢。」
「…柯布先生…好像對未來跟過去毫無回憶的樣子。」過了那麼久只想到這一句開頭,他感覺到停頓,但菸依然的攀升繚繞。
「因為毫無必要。」語氣中只有著豪不質疑的堅定,他說:「神職者對生活有什麼看法我是不知道,是把一生都交給神來決定;又或者是把一切都當作是神的旨意,這些對我來說都是無稽之談,畢竟我可是個無神論者。」
將腰間的小刀拿出來劃開異空間,裡面飛出來的異空間魚是柯布的類似於寵物般的存在,既不需要食物、也不需要水份。
「看到了吧?那是由我領導的異世界,我是那裡的王又或者是神,反正牠們現在是跟著我,就像是你服侍著那位神一樣。」魚在柯布的旁邊遊蕩,在煙霧當中巡游,那迷霧的大海。
「我不會和你們這種神論者反駁,反正你過你的、跟我無關就好。我的職業是黑社會,是在黑暗中生活的人們,是和你不一樣的黑暗存在,我們所生活的不是旨意,而是『真實跟機率』。」
「準確的情報跟計劃,或許還有一點運氣,就跟賭博一樣,我們的生活是一場賭博,沒有計劃的牌組就是死;有計劃的牌組就是勝利,可以讓你踩過敗者的屍體往上,還有繼續活著。」把眼前的牌攤開來,同花順跟雜亂的序碼混在一起,那就是一切。
「失敗跟挫折是個人因素,我們所存活的一開始就是現實跟殘酷。」把菸從嘴裡拿開,柯布指向對方,訴說自己的一切。
「而不是充滿光明和花草的天堂。」
可能是和自己的想法與生活方式截然不同,康拉德只能努力的去思考那是怎麼樣的一個世界,那是一個怎樣充滿血腥與墮落的存在。
感覺就像是真正醒來,眼中、腦海裡的一點迷濛畫面剎那間清晰起來。
他是知道的,那些慘忍的現實跟悲愴;他是知道的,那煙霧瀰漫的汙濁空氣跟哭喊的交響樂曲。
因此才要讓這世界重來,只要一切重新來過,讓上帝重新的再打造一次世間,就會回到初始,沒有污穢跟戰亂、沒有悲傷跟痛苦,只有著歷練跟考驗的日子。
對,他想起來了。
醒悟的露出微笑,康拉德向眼前的人致上深深的謝意。
並不清楚對方想明白了些什麼,柯布聳肩的抽著菸出去,在外頭把菸捻熄之後離去。
康拉德蹲下身,他拾起了那被踐踏而熄的菸草,帶回房間看著。
火光正在消逝,生命在努力的殘存,只要再一點點推進,它依然可以發揮出它最後的一絲力量。
把殘有火光的菸草扔進充滿棉絮跟木材的爐灶,他輕輕一吹,火焰在眼前重現,開始蔓延並且熊熊燃燒。
「…熊熊燃燒的…紅蓮之火…」
「柯布先生嗎?」
「啊,可以進來。」在房內抽菸的堆起紙牌金字塔,周遭的那群異空間魚群則是幫忙拾起紙牌。
「不,我只是來告訴您,您的第一個記憶可以復甦了。」
紙牌堆到了最後的塔頂,柯布回應了一聲,抽出塔頂所需要的兩張牌,梅花J和丑角。
「…雜碎。」將菸頭捻熄,他劃開空間讓魚群回去,走出了寢室的門。
紙牌的金字塔,並沒有排到完美的塔頂…
在柯布取回第一份記憶之後,日子一如往常的過著。
沒有任何的改變、也沒有任何的情緒起伏,他不忌諱於把記憶的內容說出來,因為並沒有任何需要掩飾的內容。
第一份記憶,只是單純的有關於組織還有些微自己過去的線索,組織、階級、實力還有生存。
如同自己所想的,生活在黑社會的人所需要的那些資訊,這一份記憶可以說是沒有任何的需求價值。
只是有些習慣悄悄的改變了,這個發現只有伊芙琳知道。
當她想找對方時,伊芙琳不再只是前往柯布的寢室,她會去其他偏向廢墟的地方找到他,找到沒有做任何事情,單純在廢墟散步的柯布。
她擔憂柯布是否因為回想到過去的關係而產生了變化,事實上與她所想的不同,柯布並沒有在散步時思考任何事情。
他算是在放空,也算是在回憶。
根據第一份記憶,他認為自己的五份記憶並不會包含到任何的童年訊息,或許他只是想在類似的地方回想到一點蛛絲馬跡,或許…只是或許…
熟悉的男人聲音,在他放空的在廢墟散步時偶爾會在腦中顯現的喊著他的名字,那種轉過身似乎就會被搭肩的那種熟識感,而這份幻影總是會被他自己的理性給自我摧毀。
就跟他毀了那個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