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 麥斯
信仰,是一種無形的力量,其力量之大可以開啟一場戰爭、改變一個人、改變世界。
他有記憶以來就相信著,相信著神、天使、光明、天堂;地獄、魔鬼、黑暗、撒旦。
他用歌聲讚頌、他用詩詞讚美,他奢望自己能進入天堂,能成為父母所說的那無數的聖者們,往那伊甸園邁進。
坐在教堂的長椅上翻閱著已經斑駁、破舊的小本聖經手冊,上面註釋著密密麻麻的解釋,驚慌、無助、恐懼等等的標籤貼在頁面上,供他隨時尋求協助。
陽光透過兩旁的玻璃照耀進圓拱屋頂的室內,中央的紅色地毯覆上一層金黃色蜜糖,也澆上了他的身體。
握著手上的玫瑰念珠向主禱告,免除他身上的罪,引導他往真主的身邊邁進。
引導他,遠離那些誘人的捷徑,儘管路途艱辛,他也要往那條光明之路前進。
不傲慢,用平常心看待自己的歌聲,不用他來獲利。
不貪婪,以勞力賺取費用,購買生活所需的物品就好,其餘享樂的事物先擺在後方。
不暴食,食用自己身體所需的能量即可,其餘的時間頂多應家庭所需享用聖餐。
不色慾,遠離各種聲色場所或酒飲,讓自己的身體生理保持在健康狀態就好。
不怠惰,要勤奮的工作、為社會付出,幫助他人。
不忌妒,冥想自己所擁有的,回想那些美好的回憶,並滿足於此。
不憤怒,遭到暴力對待不還手、遭到眾人嫌棄或惡劣對待不為此而動怒。
但。
但,他懼怕憎惡的眼神、他會對揮向自己的拳頭感到恐懼,會對因為情色事物而勃起的自己感到噁心。
乞丐是自我墮落的象徵、妓女的身體是污穢的、幫派分子的力量令他畏懼、華麗而美味的饗宴是必須阻擋的誘惑,而奢望進入伊甸的自己,是低下的存在。
坐在月光之下赤裸著身體,他拿起切割過許多陽光的銳器看著自己無論如何都十分瘦弱的身軀,在將刀刃碰觸上皮膚之際又再一次的,再一次、再一次、再一次的!將之丟棄…
「主啊…請讓我透過你曾受過的痛苦,來往前邁進-」跪倒在地向窗外的月光禱告,他誠心的念著:「請讓我克服痛苦的恐懼、克服路途的艱辛…請,指引我-」不曾以懇求的方式將雙手向上是他的堅持。
將十指抓進地板之中感受摩擦的苦痛,額頭緊壓在地板之上,他閉著雙眼,以免看到自己醜陋的軀體。
嘴中輕哼著聖歌,他趴在躺椅上接受身後已經長達1小時的刺痛。
背脊上刻有玫瑰十字,下方則再細細雕琢著希伯來文的聖經內容,一點一滴的血水被刺青師傅擦拭乾淨,那螫人的痛苦對他來說是種挑戰、是種享受。
只要一想到這樣就可以更往前進一點就令他興奮,愉悅而幸福的笑容揚起嘴角,口中哼著的樂曲也跟著輕快起來。
密密麻麻的文字刻到尾脊處,他拒絕加上翅膀的提議,因為他還沒有高尚到那種程度。
在躺椅上休息了半小時才啟程回家,路途進入市立美術館參觀,來到他所嚮往的情人面前,忍住自己心中的悸動與過度興奮所造成的生理反應。
阻止自己的雙手去碰觸冰涼的大理石表面,他仰望著他,像是面對一個好友,溫柔的說著:「我今天,終於往前邁進了,大衛。」
眺望遠方的裸體大理石像凝聚了千年來的力與美,想要碰觸、想要擁有,全身散發著神聖又光明的氣息,他跟對方告了別,急忙跑去看其他的藝術畫作嘗試藉此冷靜自己的身體。
吶喊中的顏色令他感到一陣頭暈。
無止盡延伸的橋樑、混亂的背景跟痛苦的男人,彷彿自己的寫照,那過度真實的恐懼讓他加快腳步向前走,經過米羅的維納斯、拾穗,最終停留在梵谷的向日葵之下。
抬眼看進疊色重現的油畫向日葵,他緩緩的深呼吸,調適自己的情緒,並從細微的色彩當中發現那一點焦躁的情緒。
「回去吧…」他輕聲地說,並在路途中購買了一點食材。
今天的晚餐沒有肉類,庫存都被他吃完了。
擦拭嘴角的擦傷,檢查手邊臨時用紙袋包回來的食物有沒有被糟蹋,並為此安心。
邊脫衣服邊走進浴室,他任由水滴刷洗自己身上的髒汙,擦傷因為滲水而刺痛,他很滿足。
背上的聖經在水的流動下活了起來,他藉由鏡子看見自己的背脊,並露出欣慰的笑容。
『待會來包紮傷口吧。』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