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抱著怎樣的心情打開家門?
他是抱著怎樣的心情尋找他們?
他是抱著怎樣的心情看著眼前的畫面?
他是抱著怎樣的心情將他們帶出家門?
他是抱著怎樣的心情…喊出爸、媽…?
他是抱著怎樣的心情尋找他們?
他是抱著怎樣的心情看著眼前的畫面?
他是抱著怎樣的心情將他們帶出家門?
他是抱著怎樣的心情…喊出爸、媽…?
沒有一次的夕陽,能和現在相比。
他記得在高塔中看見的那些黃昏、他記得在陰暗的廢墟中看見的日落,沒有一個地方能和這裏相比、沒有一種情況能和現在相同。
土,挖了又挖、挖了又挖,上次挖是什麼時候,五歲嗎?拿的是小鏟子吧?那時候爸爸好像有阻止我呢…我在幹嘛呢?
一米、兩米的深度持續往下,身上染上了塵土也無妨,把鏟子往上一扔,開始把周遭的土牆稍作整理。
鋪上純白的棉布在底部,伸手向上,把胳臂拉過來再抱起,放了下去。
眼鏡要戴上嗎?猶豫著,決定放在那,至少他們還可以看見。
蓋上薄薄的毯子,那是媽媽總是蓋在身上的那一片,就算沒聞也能想起的味道,總是蓋在自己身上的那一片柔布。
從坑中起身,往草堆那走去,一直綻放在那處的小雛菊被採了幾朵折返回來,從上向下灑落。
土,鏟了又鏟、鏟了又鏟,上次挖得坑沒有蓋回去呢,之後成了一個小水塘,變成了可以玩水的地方。
三米、兩米、一米,往上浮出了一層,把形狀整好成了完美的四方形,把鏟子豎立在旁邊,拿起準備好的四塊木板,把兩個與兩個相綁,成了兩塊十字架。
不是很會做這麼細的活,細細的筆刷沾著白色油漆細寫在木板上,其實生年不是很清楚,要稍微推算一下。
澳大利亞夜晚的天空是美麗的深紫色。
昆蟲的叫聲此起彼落,幾塊廢棄的、折半的、上面亂畫的十字木板被扔在一旁堆成小山,油漆已經快見底,他還是沒寫完。
名字。
他的手在抖。
日期倒是沒什麼問題,但只要名字寫了上去,那就代表他們已經死了。
寫了上去,就代表,是『他們』死了。
爸爸看見會說什麼?會說他浪費材料吧?之後這些東西可得好好地找個地方處理呢。
媽媽又會跳出來為他說話吧?她總是這樣。
插入土壤中的十字旁堆了石頭堆,這樣就算土壤中的木頭被腐蝕,也還是可以屹立不搖。
進入黑暗的木屋中打開油燈,清洗身上塵土的水是冰涼的,因為今天沒有人可以幫忙熱水、也沒有人會擔憂這件事。
想就這麼躺上床,習慣卻讓他停了下來把身體擦乾,要躺上哪裡呢?是那張已經無法再睡下去的兒童小床,亦或是那張雙人床。
正要把墨鏡放上櫃子就看見兩旁都有個清楚的痕跡,那是放置眼鏡的痕跡,因為經年累月而十分的顯目。
蓋上棉被卻不想閉上眼睛,這裡幾小時前才躺著兩具人的屍體,他不畏懼鬼魂,他只是不想閉上雙眼。
因為睡著了,今天就過去了。
他很難過。
他難過的不是他們死了,而是當他看見屍體的時候,竟沒有感到一絲悲哀。
他能理解這種感受,這是傭兵的通病,已經對死亡麻木,失去可悲的憐憫心。
所以當他因為認清眼前的現況而流出眼淚來時,他反而很開心。
因為這代表他還是…他們的兒子,吧?
…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