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 阿道夫 & 雷
有些倒鉤的軟刺舔上自己的舌頭時,阿道夫魚尾紋的雙眼微微的瞇起,儘管尚未習慣那帶刺的舌吻,也沒有拒絕對方。
「這樣就夠了。」連同拉出的銀絲一起舔去,黑髮的男人拍拍背吻到有些茫然的爺爺臉龐,把他喚回來。
「嗯…好。」用手背擦擦自己的嘴角,阿道夫搖搖頭讓自己醒神過來,帶著笑容向對方揮揮手,「那就晚安,雷。」
「您也是。」向對方告別回自己的客房前,雷看了一眼阿道夫身旁正要上對方肩膀的銀白色小傢伙,自己的厭惡依然沒有消失,不過已經緩和許多。
清澈的藍色雙眼目送那位黑色的『生物』離開這裡,狄羅抬眼看著阿道夫,依然往常的蹭蹭對方的脖子跟下巴,試圖要求宵夜的增量。
「好了各位!演奏就快要開始了,大家加油!」來自團隊長鼓舞的吶喊在後台伴隨著他的拍手聲一起,樂器們被不斷的運送上前台,演奏者們在紅簾布後方可以聽見來自前方,客人們正在走入席坐上的聲音。
拿著今晚的演奏單,穿戴一身整齊黑色西裝的男人坐在指揮台上複習,並喝了一口旁邊的水瓶,隨手請路過的工作人員幫他拿去後台放置。
「最後一場指揮啦,雷,演奏完了大家一起去開趴啊。」
「是不用到開趴,但慶祝還是可以的,這段時間也辛苦你們。」站起身把演奏單交給對方,雷拿起他的指揮棒與眼前的友人談話,還剩下十分鐘就要開演了,想必大家現在也開始有點緊張。
…
「…雷?你還好嗎?」
厭惡-
某種,直覺上的憎惡感。
以前也有過這種感覺,雷比較擔心的是這場內的客人與他的夥伴會不會受到『那生物』的攻擊,是幻化成人形進場?還是物品?亦或是身為教徒的獻祭者…
「倒數三分鐘喔!」
甩甩自己的頭向對方表示自己無大礙,大概只是恍神一下,在友人的提醒下整理自己亂掉的頭髮,雷謝過對方的關心,手指撫摸
著指揮棒,將視線看向應該是右手邊看臺的位置。
「亞爾曼先生是第一次看演奏會嗎?」領著身邊的客人一起到他們的看景台包廂,穿著條紋西裝的男人名叫坎傑斯,是位投資事業順利的藝術收集者。
「不,以前也看了挺多的,不過很久沒來聽,也很久沒看表演。」坐上屬於自己的左邊座位,阿道夫趕緊把懷中的小傢伙捧出來讓他透透氣。
狄羅疲憊的瑟縮在阿道夫掌中,似乎就算沒被他拿出來也只是很乖巧的縮在他頭上睡覺,而現在也沒有要活動的意思,換了個姿勢又繼續睡。
「您真的很疼愛這個小寵物,這是飛鼠吧?您連寵物的選擇都非常獨特呢。」拿過身旁的隨扈倒上的一杯威士忌,金髮的男人用自己帶笑意的眼睛盯著那沉睡的小傢伙看,爾後才將視線轉回拉起的紅色布簾。
握著指揮棒向前方觀眾們鞠躬的雷臉上帶有親切的笑容,他在轉過身時藉由那幾秒往右邊的看台上望過去,捕捉那幾位聽眾的外貌長相後將雙手舉高,開始今天的音樂演奏會。
用拇指順著狄羅的毛,阿道夫伸手拒絕了對方隨扈爾後遞來的紅酒跟飲品,把桌上已經封裝好的純水插上吸管。
由小提琴帶出的悠揚樂聲很適合拿來當作開場的序幕,然而中場時的開頭直接用鼓聲來震撼眾人的心理也是很不錯的。
加快的琴聲搭上木琴的敲打,聽來讓人心跳加速的樂聲就像在追趕些什麼,參雜低音提琴的詭譎讓這場旅行增添神祕的氣息,而木琴的聲音則逐漸提高,追擊的氣氛也隨之增長。
尚未加入的管樂部隊正在待命,他們被鋪陳在中場及中後期,劇情進入重點及高潮的地方。
在明顯不是車站的地方停駐,阿道夫毫無警戒的戳著剛起來就向自己討吃的笨飛鼠,並抬眼看向後照鏡,那正被一把半自動手槍抵住側邊太陽穴的自己。
隨扈的車輛就在周遭,附近八成也有正在待命的雜魚吧?輕微的嘆息,他笑著問:「打劫一位古董商,對你來說有什麼好處嗎?坎傑斯先生。」
「要繼續裝下去也是不錯的選擇喔,阿道夫‧亞爾曼先生,您的情報只需要稍稍打探就能查到,我想這也是地下交易方便的地方吧?現在的爭奪已經沒有以前這麼激烈了,不過這麼老套的單獨約會面您居然會願意一人前來,這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決策。」戴著皮製手套的右手按下保險,近距離聽見子彈上膛的聲響對阿道夫來說毫無威嚇性,他依然看著鏡中的自己,表情十分輕鬆的撫摸手上的狄羅。
或許是這太過冷靜的反應激怒了對方,在查覺到坎傑斯身上散發出的殺氣太過明顯時,也就是只是在對方即將按下板機前一秒,他才說出了聽來讓人毫無頭緒的一句話:「不可以吃肉跟血,不然就沒有和牛囉。」
高昂起來的管弦樂,隨著雷加速的指揮節奏讓眾人也跟著進入緊張的局勢,低音提琴和低音號的搭配確實的讓所有人感覺到自己正處在危機之中。
瞬間,那真的只是瞬間的事情。
黑暗壟罩在眼前,而那名一派輕鬆的男人從未讓臉上出現慌亂、恐懼等等的神情,他甚至沒有感覺到任何的緊張!
『只是深不見底的黑暗是不可能會讓我感到絲毫的恐怖的!』坎傑斯在當下對周遭的吶喊是如此明確,卻不知曉這並不是黑暗,他還在思考究竟對方最後所說的那一句話到底是有什麼含意之時,才真正的瞭解這裡-是『深淵』。
緩和的中提琴讓大家對方才的壓抑氣氛緩和回來,長笛飄渺的參入其中。
黑色的牛津鞋踏上帶有沙的灰色水泥的,周遭飄散著鹹味,看來是靠近海邊倉房的地方吧?真是老套的思考呢,這傢伙。
「啾-」吸引自己注意的叫聲,阿道夫搓揉狄羅的頭,稱讚他:「做的很棒,回去給你吃好吃的。」將小傢伙放上肩膀自己低頭去蹭蹭他,阿道夫撐著自己銀白色鳶尾花手柄的枴杖,緩慢且悠閒的往燈光明亮的地方走去。
搖動的黑色毛髮在昏暗的夜晚看起來就像是正在燃燒的黑色火焰。
「你是,指揮的雷先生吧?…有什麼事情嗎?看起來真嚇人的模樣呢。」根據那眼神跟西裝來判定對方的身分,阿道夫讓自己保持在有街燈照耀的地方,觀察那人的動靜。
不過究竟該說是人?還是生物呢-
水色卻深沉如海的雙眼,瞳孔卻尖銳的可以,他毛髮豎起的模樣就是一隻高度戒備的貓科動物,對方一靠近就可以感受到的熱氣以及周圍的景色開始晃動,身上是帶火?還是熱氣?
對於自己如此冷靜並沒有訝異,而且阿道夫明顯可以感受到他並非針對自己,而是肩上看來一臉無辜的小生物。
狄羅鳴叫了一聲便鑽進阿道夫的西裝領子中,只探出一點小頭來看向對面那非人面貌的亞人種生物,阿道夫將拐杖放置在身前擺明了『有事就先談談』的模樣。
「你知道,你身邊的那傢伙並不是那麼可愛的模樣吧?」嘶啞低沉又聽來有些模糊的聲音從眼前的指揮家口中傳出,自己就是在面對一隻高危險性的大貓,身邊毫無物品可以抵禦對方的利爪。
「知道,不過很抱歉,他是我重要的家人呢。」拔出拐杖中的長劍,袖中的掌中雷早已被握在手中,他說:「狄羅只聽我的命令,之前的他我是不知道,至少目前在我的掌控下他是不會吃人肉及人血。」拿下自己的黑色皮手套放到口袋中,就在對方眼前拿著長劍劃開自己的手指,鮮紅的血滴從表層皮膚上滲出來,狄羅可以說是立刻的跑到他的掌上看著那滴鮮血,就這麼隨著對方的壓迫,滴到地上。
「不可以。」
不過是一名上年紀的人類,出現在雷眼前的畫面這還是他的一次看見,如果照常,那名老頭早就被邪神反噬而死。
從戒備在地上的模樣站起來,雷走向對方,並看著那隻『生物』持續的盯著人類的傷口,卻完全沒有動口及下手。
遠望前方的車輛周遭散發著死亡的氣息卻沒有血腥的味道,直到他聽見了那一聲「好」,才看見白色毛球湊上受傷的那道刀痕,血跡染上純白的毛,讓狄羅的身上染上血色。
「地上的不可以。」將對方捧回自己身旁,老頭撫摸那生物的模樣就真的是在用著疼愛的眼神愛著自己的孩子那樣…
「你是從哪,得到他的?」
「夢中,醒來後就出現在我身上。」據實以報,阿道夫看向對方,那其實也說不上非常嚇人的獸人長相,似乎收斂了自己身上的殺氣,不過看狄羅的眼神是一樣的凶狠。
對於他的說法沒有質疑,雷看著那隻生物在舔乾淨對方手上的鮮血後宛如實際的倉鼠寵物那樣,用雙手擦擦自己身上的血跡,並又鑽回去他的領子上探頭盯著自己。
「還真是讓我開了眼界。」笑了一聲,雷尖銳的貓眼圓潤許多,他轉而將視線看向眼前的老男人,請求幫助:「大叔你,會介意與人親吻嗎?雖然我也並非人類。」
「…現在的非人類生物都這麼親人嗎?」
「…我只是需要一點富含人類細胞的東西,你要把剛剛的傷口擴大,流點血給我喝也是不錯的選擇,亦或是讓我把你的頸肉咬下一大塊,但我想這麼做的話,那傢伙應該不會視而不見。」撇了眼那個倉鼠,再怎麼說他在雷的眼中都會實際的模樣,要他立刻就把邪神都倉鼠來看待是非常困難的事情。
見對方那麼在意狄羅,阿道夫走向附近隨意疊放物品的木箱處,伸手將狄羅放在上頭,輕聲的叮嚀:「我馬上過來,先待一下。」
「啾…」
「放心,沒事的。」揉揉擔憂的小腦袋,他回去對方所在的位置,將長劍與槍枝收起來,張開雙手,「那麼,你要怎麼做呢?指揮家先生。」
觸上自己臉頰的手掌異常炎熱還帶有利爪,這種經驗還是第一次。
湊上自己嘴唇的對方毫無感情的將舌頭伸進來,就只是公事公辦那樣的掠奪自己口中的唾液,對方一定是忘了跟自己說明他的舌頭有倒刺這件事,阿道夫睜大著眼睛在驚恐之下達成了的一次與一名非人類舌吻的成就。
「非常感謝。」頓時恢復成不久前才在舞台上看見的那位西裝鼻挺的指揮家,不過雷外貌有些雜亂。
比起雜亂的雷,阿道夫被吻到有些昏頭的扶著對方搖晃了幾下自己有些茫然的腦袋,接著走去狄羅身邊,將他的小家人迎接回來。
「…你現在簽約到德國的演奏團了對吧?雷先生。」
梳理自己的儀容,雷轉過身來看向對方,他對那種表情有印象,通常不會是什麼好事。
「既然你這麼不相信狄羅的話,那你何不近身的監視他呢?」
「…直說無訪,你想做什麼?」
帶著狄羅走回來,他站在路燈之下,說:「我有個工作希望你可以來幫忙。」
坐在柔軟的麻布沙發上滑著平板,雷看著畫面上的那些古物,伸手拿過一旁的水杯喝了一口,說:「你們真的很喜歡將手觸擊到一些自己不該碰觸的事物上。」
「身為被撿回來的你應該是最能理解的,不是嗎?」
「…不要命的程度也是一樣的呢。」將平板交還給阿道夫讓他自己接續接下來的工作,雷眼角正看見那朝這裡一蹦一跳飛速過來的純白色小生物,下意識的往沙發角落縮過去。
對於雷的動作已經習慣,阿道夫摸摸狄羅,將他安置在自己倒過來的高帽中,騰出一隻手摸著對方,直至狄羅睡著。
家裡多了一個人住的感覺很…微妙,在自己目前度過的大半人生中,很久沒有這種感覺。
雷協助的工作是幫忙檢視他要出貨的古文物產品中有無關於邪神、就是任何關於那方面的物品,有的話請他挑出來,阿道夫會再請人把這件物品要運送的消息放出去,請外部那些不知情的竊賊們幫他順手處理掉這些麻煩的東西…當時他是忘了有認識的專家可以處理沒錯,你知道的,年紀嘛-
工資呢?他會付費之外也讓雷住在他家,反正他也常出遠門,算是有個室友的概念,初期他還不是很習慣當自己晚上上廁所的時候廚房會傳來有人倒水的聲音,還有這個室友會需要自己偶爾來…協助自己關於人類細胞獲取這方面的問題。
「最初的時候我爸會吐一些唾液在杯子裡面給我喝,不過那時候我還小,所以這樣做比較…適合幼兒。」
「現在成熟了可以玩點大的了是不?對象是個上年紀的老頭真是抱歉啊。」剛被吻完的阿道夫仰頭靠著沙發,順便閉眼休息的平復自己的呼吸,倒刺的舌頭他還不是非常習慣。
有誰可以立刻習慣你說說?
「有沒有上年紀我是無所謂,不過你的體質有點偏酸,還是調整一下比較好。」倒了一杯水放到對方手邊,雷的飲食其實是比較偏向貓科動物,他不能食用有含鹽分的東西。
在家通常是呈現很像現代動畫裡那種半人半動物的模樣,讓自己的那些部位透透氣,有時候猛然一看還真的會嚇到人,至少他會被嚇到。
狄羅被禁止出現在他的客房中,他的靠近還是會讓雷本能上的感受厭惡,對方是徹底明白了所謂「聽從命令」的這件事,在看見狄羅在餐桌上吃著生和牛碎肉配堅果和莓果時,依然會露出詭異的表情。
「所以說,這位是本尊囉?」在陽台上澆水時看著那盆明顯被精緻照顧著的木輪盆栽,上頭開花著的矢車菊在水珠下看起來閃閃發光。
放下手中正在滑的手機,阿道夫走去陽台,帶著他肩上正在休息的狄羅一起,他看著那盆小花盆,看起來十分平靜的說了一聲:「嗯…迪多在下面睡得很安詳。」
「啾…」查覺到阿道夫的情緒波動而蹭著他,狄羅的雙眼緊盯著那盆花盆,又多蹭了對方幾下。
「你真的是把他當孩子來照顧呢。」
「有沒有當作孩子我是不清楚,畢竟我是個沒有家室的人,所以也無法清楚的明白『照顧孩子』的定義,不過狄多是伴隨我身邊很久的家人,這是我能斷言的。」伸手撫摸了藍色矢車菊花朵的花瓣和葉片,接著搓揉狄羅的毛,並將他捧起,「狄羅的夢,是在迪多去世後幾天內做的,我也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化為這副模樣,理所當然的不清楚他為何完全的聽命於我,不過我所能觀察到的就只有他的習性基本上和迪多一模一樣,但會吃生肉,還有…有時候會變回原來的模樣。」
「啾-」被揉捏肚肚而抱著阿道夫的手指,銳利的前齒啃著對方的指甲,但只是乖巧的咬咬,沒有啃出碎屑來。
「不錯啊,多虧你讓世上少了一個會殘害人的邪神呢。」單看這人畜無害的外貌,雷放下手中的澆花器,看了自己的手一眼,還是沒有觸摸上去。
沉默的凝視著那朵矢車菊,阿道夫讓狄羅咬著自己的手指,過了會突然的發問:「你大概一星期補一次人類細胞吧?」
「如果像第一次見你那樣不小心爆發的話,會需要臨時再補一次。」對於他提到這方面的事情愣了一下,雷帶有疑問的表情看向他,阿道夫無奈的抬起一邊的眉毛看向對方,問道:「那下次可以給我這老頭中間一點喘息的機會嗎?」
「…那當然沒問題…」